残缺的馒头

曹德权

抗日战争时期，在云南边境。一条泥泞的公路上，开来五辆重型卡车。第一辆车上，坐着一个穿少校制服的大胡子。两小时前，他接到集团军总部的命令：

“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弹药和食品送到惠通桥阵地。”

当时，日寇从缅甸入侵，占领怒江西岸，直逼昆明。在惠通桥阻击日寇的国军耿振华师，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一个师打到不足一个团的兵力。

全体官兵四天没进一口食物，士兵们饿得连枪都端不起来了。

而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必须再坚守24小时，不惜拼尽最后一兵一卒。

车队开足马力冲向前线。突然，第一辆卡车扎到炮弹坑里，熄火了。随后的四辆卡车也被迫停了下来。前面的路面上布满了炮弹坑。

押车官兵全部下了车，奔跑着搬石头填炮弹坑。

这时候，四野里聚来不少饿得皮包骨头的饥民，他们怯生生地围着卡车转，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车里有白面馍！”

顿时，四野里的饥民像打了强心针般振奋起来，呼啦啦冲上去，抢吃起馒头来！

大胡子少校手提轻机枪冲到被抢车前，

他嘴角抽搐着，双眼滴血，一咬牙端起机枪对准饥民。

只听哗啦啦一片枪栓响，全体押车官兵把饥民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大胡子少校的双眼直直盯着车尾，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乐强起——减弱：唢呐独奏，江河水）

在车尾，一个瘦小的、不到十岁的小女孩，饿得双眼深陷。浑身瘦骨骇人的撑着皮肉，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抓着两只馒头，嘴里还咬着一个，一只馒头就遮住了她半张瘦脸。（乐停）小女孩惊骇而哀怜的望着大胡子少校。

大胡子少校浑身颤栗着，两副画面在眼前交替晃过：

一边，是饿着肚子和鬼子拼命的国军弟兄；

一边，是手无寸铁的饥民和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小女孩。

他丢下机枪，面对饥民跪了下去，一拳砸在头上：

“乡亲们，前方和日军作战的弟兄们已经四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啦。他们决心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决不能让日本鬼子前进一步。而你们，你们就忍心让他们空着肚子和鬼子拼刺刀，而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四野霎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如石雕一般……

小女孩怯生生地挪到大胡子少校跟前，把手里的馒头递到大胡子少校手上，然后取下嘴里的馒头也递了上去。

“叔叔，我不知道这些馍馍是要送到前方去的，这只馍我、我只咬了一口，也拿去吧，让他们吃饱了多杀鬼子！——行吗？”

大胡子少校一下子抱起小女孩，紧紧搂在怀中。

他盯着小女孩深陷的大眼睛，心里在淌血。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尤小翠。”

大胡子少校颤声说道：“好妹妹，等我们打败了日本鬼子，我一定让你吃上白面馍，一定让你吃饱！好吗？”

小女孩吃力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稚气的笑。

所有的饥民都把手里的馒头送回到车上，然后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抱起一块块石头，填炮弹坑。

车队，终于怒吼着向怒江方向冲去！

一周后，大胡子少校和耿振华师长来到了陷车的地方。

大胡子少校提着一袋馒头，耿振华师长手里也拿着一个缺了个口、发了黄的干馒头。

他们在找一个叫尤小翠的小女孩。

一位老大娘把他俩引到一座新的小坟包前：（乐强起，江河水）

“这就是她！她家七口人，她是最后一个饿死的——三天啦！”（乐停）

大胡子少校和耿振华师长咚地跪在新坟前。

凄厉的枪声伴随着一声嚎叫：

“小翠妹妹，我们来晚啦! ……所有的中国军人都会为你报仇。小日本，中国人是不会白死的！”

以血还血！

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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