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新诗百年 | 那些深刻与美好,都该被高声朗诵……
北京大学 中国诗歌学会
编者按
纪念新诗百年诗歌朗诵会近日在北京大学举行,多位国内著名朗诵艺术家深情诵读了近20首新诗名篇。
当一首首诗歌回响在燕园,诗意的激荡令人神往。
接下来,让我们借着诗歌的翅膀,穿越百年砥砺沧桑,去聆听那一首首饱蘸着现代观念的诗歌美文,去感受那一枝枝燕园幽香沁人心脾的次第绽放。
百年辉煌 纪念新诗百年诗歌朗诵会 视频全记录
今日风雨后,闷沉沉的天气,
我望遍天边,寻不见一点半点光明,
回转头来,
只有你在那杨柳高头依旧亮晶晶地。
——胡适《一颗星儿》
朗诵:刘晓翠
诗的革命,是新文化运动中的重要组成。作为新文化运动先驱的胡适先生,正是“诗体大解放”的倡导者。
他那些在新诗创作中遇到的“戏台里喝彩”般的无奈,或许正像“今天风雨后,闷沉沉的天气”;但“回转头来,只有你在那杨柳高头依旧亮晶晶地”的这点星光,或可成为心中一点欣慰情绪。
还有什么你?
还有什么我?
还有什么古人?
还有什么异邦的名所?
一切的偶像都在我面前毁破!
破!破!破!
我要把我的声音唱破!
——郭沫若《梅花树下醉歌》
朗诵:于同云
不同于胡适的“作诗如作文”,郭沫若探求诗不同于文的本体意义,主张根据“诗感”作诗,在诗中迸发出激越的个人感情,热烈而直接。
请将我的字吹成一簇鲜花,
金底黄,玉底白,春酿底绿,秋山底紫,……
然后又统统吹散,吹得落英缤纷,
弥漫了高天,铺遍了大地!
——闻一多《忆菊》
朗诵:徐涛
新月派的闻一多主张理智与情感的节制,并注重格律,着意构建诗歌的“音乐美、绘画美与建筑美”。
《忆菊》中不同时空的菊花,是诗歌空间与内心空间在词语中的汇合,于庄严灿烂的菊花中,念起“我们的庄严灿烂的祖国”。
而且我要将它高高地举起,
以悲壮的Hymne,
把它送给海,
送给海的波,
粗野的嘶着的,
海的波啊!
——艾青《芦笛——纪念故诗人阿波里内尔》
朗诵:薛飞
徘徊于巴黎街头的艾青,半流浪于疯狂、怪异、陌生的资本主义世界中,怀想漂泊的情愫。
在诗歌中,他借鉴欧美象征主义诗歌,用从“彩色的欧罗巴”带回的“一支芦笛”,吹出“对于凌侮过它的世界的毁灭的咒诅的歌”。
我赞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讲的一切,将对你们也一样适合,
因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
——沃尔特·惠特曼《自己之歌》
楚图南译
朗诵:李立宏
在以格律诗写作为主流的世界诗坛中,惠特曼独树一帜的自由体诗歌受到中国新诗人的译介。由形式浸染到内涵的自由精神,感人至深。
哦,再见吧,大海!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庄严的容光,
我将长久地,长久地,
倾听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
——普希金《致大海》
戈宝权译
朗诵:宗平
中国的新诗在战争岁月发展壮大,而俄国诗人普希金有着与中国诗人一样的反抗暴政、讴歌自由与追求光明。他诗句里所倾诉的哀怨与沉痛,同样牵动起中国诗人的心弦。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里尔克《秋日》
冯至 译
朗诵:杜宁林
外国诗歌为中国早期新诗所提供的诗艺美学的参照,让中国新诗自幼年开始,便得到了内容与形式的双重滋养。
这其中,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是不可回避的一位,他与诸多现代派诗人一起,构建了对“九叶派”诗人影响极大的美学原则。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
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
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
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冯至《十四行集》之《我们准备着》
朗诵:冯巍
作为里尔克作品的翻译者,冯至,同时也是一名北大诗人。
他受到里尔克作为一个无家可归的现代人“在喧嚣尘世间的孤独感”的深深影响:抗战时期,“ 没有花、没有光、没有爱” 的黑暗现实与新的理想世界的比照,使冯至感到了自己与世界之间的距离。
绿色的火焰在草上摇曳,
他渴求着拥抱你,花朵。
反抗着土地,花朵伸出来,
当暖风吹来烦恼,或者欢乐。
如果你是醒了,推开窗子,
看这满园的欲望多么美丽。
——穆旦《春》
朗诵:刘晓翠
中国新诗的第三个十年,除了有冯至所在的浅草-沉钟社,还有以穆旦为代表的“中国新诗派”的活跃。在穆旦的诗中,生命与生命遥相呼应,现代性的奇异感觉隐现其间。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方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戴望舒《萧红墓畔口占》
朗诵:方明
以戴望舒为代表的现代派诗人,也将传统的主观抒情,冷峻化为具有戏剧效果的客观存在。凝重的哀思变化为诗料,变成“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变成“一束红山茶”。
诗人正像这云中的王子,
驱策风暴,睥睨猎人。
一旦落到尘埃,便引起嘲笑,
垂天的巨翼妨碍它自由前行。
——波德莱尔《信天翁》陈敬容译
朗诵:胡乐民
1957年,陈敬容翻译了西方现代主义先驱波德莱尔诗集——《恶之花》中的几首作品。
“诗人正像这云中的王子,驱策风暴,睥睨猎人”,这不仅仅是波德莱尔送给诗人的美誉,更是诗人应有的精神品格。
波德莱尔的亮相,直接影响到一大批活跃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诗人和他们的创作风格。
给我寂静,水,希望,
给我斗争,铁,火山。
给我把所有这些物体粘住,就好像磁石一般。
凭借我的血管和我的嘴。
通过我的语言和我的血说话。
——聂鲁达《马楚·比楚高峰》蔡其矫 林一安译
朗诵:于同云
二十世纪中期,遥远的南半球,也出现了这样一位睥睨世界的诗人,聂鲁达。他一生三次到达中国,而他的长诗,则以现代性的视角,审视古老文明,给中国新诗审视自己古老的东方文明一种别样的可能。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
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
——痖弦《如歌的行板》
朗诵:徐涛
上世纪五十年代,台湾诗人痖弦崭露头角,他多变的诗风为诗坛掀起了一股清新的浪潮。
得益于洛尔迦西班牙语谣曲的节奏,深谙“船在海上,马在山中”的要义,痖弦的《如歌的行板》,在中国新诗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脚印。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食指《相信未来》
朗诵:宗平
1968年,食指在去往山西插队的火车上,写下了他那进入教材、被无数人吟诵的不朽名篇《相信未来》。
食指第一次把情感的定位转向内心失落的自己,转向深切的个人生存体验,而他孩童般执拗的态度,也感动了很多年轻人。
“像闪电、像诗魔,抓住了所有知青的心”,极强的、失落与希望的不可调和的对峙,带来悲剧性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海子《春天,十个海子》
朗诵:薛飞
海子的一生,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周云蓬曾这样评价海子:“海子的诗歌是强烈的、介入现实的锋利,这种锋利割痛了读者,也让自身流血。”
进入那角色时,大海早已无话可说,
但你不会感到难堪。因为最终吸引我们的是,
能判断我们的东西仿佛可以出自
大海就在对面。没错,大海始终在你的对面。
大海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事情,
即使你错过了全宇宙,大海也不会错过你。
——臧棣《大海的角色丛书》
朗诵:李立宏
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很多,但选择的余地很少,没有网络,没有摇滚乐,文学是最主要的出口,其中诗歌的影响最大。诗歌,不仅是抒情的、美的形式,更是一种重新跟世界建立关系的方式。
臧棣曾说,“诗歌是洗心革面的人生”。在他的笔下,生活细节与精神超拔兼存。
开花就是解放
开花就是革命
一个宇宙的诞生 不始于一次爆炸 而始于一次花开
——西川《开花》
朗诵:胡乐民
西川在诗歌实践中,走了一条陡峻的路线,他用后现代主义的方式不停解构自我。
在把神性或永恒改变成一系列变异的叙事时,他不断地触及不可知的神秘性——这种典型的现代主义特征,却不断地借助后现代主义诗学加以表现。
这是我的银川
我的少年 我的青年 我的老大还乡 欲近还远
……
思念 无法诉说时才算是思念
故乡 无法归来时才算是故乡
故人 无法相识时才算是故人
恋人 无法相见时才算是恋人
——骆英《我的银川》
朗诵:徐涛
骆英的诗在意境上始终有一种飘逸感和上升的韵律,他要回到那种哀歌式的浪漫主义想象中《我的银川》,正是以这种回环上升的状态,描绘了碎片化的现代性在古老的西北大地上的映照。
这是一片自由的乡土。从十九世纪末叶到如今,近百年间中国社会的痛苦和追求,都在这里得到集聚和呈现。沉沉暗夜中的古大陆,这校园中青春的精魂曾为之点燃昭示理想的火炬。
——谢冕《永远的校园》
朗诵会结束之际,朗诵艺术家徐涛等为在场师生献上了谢冕先生的散文《永远的校园》的朗诵表演。
百年来,“新诗的发展不是单线条地处于代与代的逆反中,而是诗艺中各种新式因的多向冲腾”。在诗人们开启的各个向度之间,诗歌得以蓬勃生长。
今天,新诗思考怎样以文学的方式回应当下的社会及精神现实,创造价值、扩展视野,“通过语言不断刷新与世界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诗歌正作为一门朝霞的艺术而前进,它的可能性还在于无穷的未来。